鄂尔多斯汉墓壁画中农耕图像研究

作者 : 赵国兴来源:     发布时间:2020-06-11 13:45
  摘要:自古以来,鄂尔多斯便是北方众多草原游牧民族的战略要地和游牧天堂。秦汉时期成为中原农耕文明与北方游牧文明之间文化交流、民族融合的重要地区,形成以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并行发展的繁荣景象。在1990—2015年间鄂尔多斯地区先后发掘出土米兰壕汉代壁画墓、凤凰山汉代壁画墓以及巴日松古敖包汉代壁画墓M1和M2 三处汉代壁画墓葬。其中保存有较完整的农耕图像,为研究汉代时期鄂尔多斯地区的农具种类、耕作技术以及与中原地区的文化交流等方面有重要的价值。
  关键词:鄂尔多斯;汉墓壁画;农耕图
  根据文献记载秦汉时期为了发展边疆地区经济,向鄂尔多斯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移民,戊边屯田,发展农业,尤其是在两汉时期是我国传统农业生产技术迅速发展的重要阶段。农业生产的方式、技术、水平以及劳动工具较先秦时期都有显著进步,从出土的三处墓葬壁画当中均有所表现,当时把中原先进的农耕技术带到了鄂尔多斯地区,先进农耕文化和边疆的游牧文化两种文明相互交融,促使鄂尔多斯地区的社会经济出现了空前的繁荣,而且对这一地区以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
  一、鄂尔多斯汉墓壁画概述
  鄂尔多斯因其所处地理位置的优势,地貌相对平坦、水草肥美,成为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战略要地和游牧天堂,历史上土方、鬼方、狄、林胡、楼烦、匈奴、突厥、党校、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都占据过这一地区,成为中原农耕文明与北方游牧文明之间文化交流、民族融合的重要地区。
  鄂尔多斯地区汉代墓葬数量多,分布广,考古发掘资料比较丰富,最为可贵的是在鄂尔多斯地区考古发掘众多的汉墓当中,出土三处汉代壁画墓葬。1990—2001年间在鄂托克旗发现了米兰壕汉代壁画墓[1]和凤凰山汉代壁画墓[2],2001年在乌审旗抢救性清理发掘了2座汉代壁画墓,即巴日松古敖包汉代壁画墓M1和M2。[3]2009—2012年间在鄂托克旗米兰壕实施考古发掘工作过程中,发现了6座壁画墓葬。[4]2015年,为了对鄂尔多斯地区古代壁画进行非本体保护与传承,鄂尔多斯博物联合鄂尔多斯考古研究院对凤凰山汉代壁画墓和巴日松古敖包汉代壁画墓在进行了二次发掘,全面采集壁画信息,并对部分壁画进行摹制保护。两处墓葬壁画由于年代久远及自然因素,壁画本体已出现很多病害,尽管如此,墓室内仍然保留一批珍贵的图像资料,这些珍贵的图像资料不仅向我们展示了鄂尔多斯地区汉代墓室的绘画艺术,同时也体现出汉代时期鄂尔多斯地区的社会、经济、文化、思想、丧葬礼仪等重要信息。
  根据相关的发掘材料得知,鄂尔多斯地区已发现三处共9座汉代壁画墓,其中鄂托克旗米兰壕汉墓6座、凤凰山汉墓1座;乌审旗巴日松古敖包汉墓2座。墓室壁画均绘制于墓室四壁及墓室顶部,内容包括:
  鄂托克旗(米兰壕汉墓、凤凰山汉墓):
  米兰壕汉墓四壁保存有帷幔鸟树图、装饰纹样、车马图、歌舞楼阁图、农耕图、晒衣图、围猎图、山林动物图、斗拱图、双鹅图、神兕图等壁画图像,墓室顶部绘有祥云星象图。[5]
  凤凰山汉墓壁画保存有庭院图(内有乐舞百戏宴饮)、门吏图、执吾门侍图、武库图、神兕图、群山放牧、牛耕图、弋射图、车舆图、出行归来图、祥云星象、月宫图等。[6]
  乌审旗(巴日松古敖包汉墓M1、M2)[7]:
  M1保存有武库图、骑马游猎图,山林放牧图、牛耕图、乐舞图、车马图、楼阁侍佣图、执吾门侍图、妇人倚门图、祥瑞图(玄武)、云气星象图、鸾凤图等。
  M2保存有车马出行图、群山放牧图、楼阁宴饮图、乌燕对鸣图,墓顶绘朱雀百鸟图、飞龙图、太阳金乌、月亮蟾蜍等。
  二、农耕图中反映的耕作技术
  从农耕劳作过程来看,根据已知出土汉画像石和壁画中的牛耕图,都是以牛耕方式为主,但是不同地区的耕作方式略有不同。《汉书·食货志》记载说:“其耕耘下种田器,皆有便巧。…用耦犁,二牛三人。[8]”文中所指耦犁,后人有不同解释。 “耦犁”,“耦”是指合惧的两条牛,犁是犁地的意思,即二牛挽一张犁,其中一人压辕,一人扶犁,一人牵牛,随着犁的更新及对牛的使用技术的改进,节约了劳动力,出现二牛二人、二牛一人耕作方式。根据考古出土的汉画图像资料分析,牛耕方式可分为(图1):(1)二牛三人式, 二牛拉一犁耕地,一人扶犁,一人牵牛,一人压辕;(2)二牛二人式,一人在前牵牛,一人在后扶犁,二牛在中间抬杠;(3)二牛一人式,为二牛在前抬杠牵引,一人在后扶犁 ;(4)一牛一马一人式,可能为二牛抬杠的一个变种;(5)一牛一人式。[9]
                              图1(图片采自汉代梨耕驾牛方式和用具的初步研究)
  在米兰壕出土已知两幅农耕图像,其中一幅为二牛二人式(图2),一人手执缰绳驱使二牛,另一人扶犁,前者回头张望,似在统一步调,两名女子手执靶平整耕翻过的土地,反映了农耕过程的忙碌场景,耕翻过的土地整齐成行,耕田中依稀可见生长出的禾苗;另一幅农耕图像中可见禾苗生长整齐成排,两名男子正在持耙锄地(图3),由于壁画脱落严重,画面下方的牛耕图只能辨析出一男子驭牛扶犁耕翻土地,后跟随一名小童似在帮助耕作。
 
                                                       米兰壕汉墓农耕图(图2)
                                                            米兰壕汉墓农耕图(图3)
  在巴日松古敖包出土的牛耕图中,均为二牛一人式。M1五名劳者在山间驾牛开垦耕种(图4);图像上方为一名扶犁者,上身赤裸,穿齐腰短裤,足蹬尖头便鞋,左手扬鞭,驱使二牛,可见犁铧尖锐,犁臂弯曲。下方耕作者为三人,前者扶犁,束发裸身,后三人紧随其后,整体画面耕作者分工明确,耕翻过的土地整齐成行,M2农耕图像中(图5),一位劳者手握犁臂驱赶着二牛在田间劳作。
                                                        图4  巴日松古敖包汉墓M1农耕图         
 
                                                             图5 巴日松古敖包汉墓M2农耕图
  凤凰山汉墓壁画中农耕图脱落严重,仅保留人物下部和梨底,不能分辨其牛耕方式,为二牛抬杠耕作形式(图6)。由于壁画脱落严重,仅残存二牛耕作图下部分,犁铧尖锐,耕作者身穿宽腿短裤,脚蹬黑鞋。
                                                             图6 凤凰山汉墓壁画农耕图
  从鄂尔多斯地区壁画农耕图像的耕作场景可知,在整个农耕过程中,耕作技术逐渐提高,从米兰壕汉墓牛耕图的二牛二人式耕作到巴日松古敖包汉墓牛耕图的二牛一人式,一方面节省劳动力,使剩余的劳动力投入到其他的劳作当中去;一方面说明农具得到了有效的发展,两汉时期的梨为单直辕犁,在三人分工合作中,其中一人是压辕的,压辕人是为了控制耕地的深浅,在巴日松古敖包壁画中只用一人扶犁,不需要压辕时,说明犁发生了改进,这时应该出现了犁评。另一场景我们也注意到了,在牛耕后面有播种或是持靶平整耕翻过的土地,在整个农耕过程分工明确,劳作有序在很大程度上提高劳动效率,进一步促进了农业发展。
  根据图像我们分析了农业经济有了很好的发展,在鄂尔多斯地区汉墓壁画当中,在农耕场面的上方都有放牧的场景出现(图7),也就是在吸收和发展农业的基础上,仍然保留地区特色的经济—畜牧业。但是,从画面上我们还有另一方面的了解,当时鄂尔多斯地区土地肥美,植被茂盛,即适合农业生产,又有发展牧业的广袤山川草原。也就是在汉代时时期鄂尔多斯地区的社会经济是以农牧业并行发展,社会经济呈现出了空前的繁荣。
 图7 米兰壕汉墓群放牧图(图片采自《中国出土壁画全集》第三册内蒙古地区墓室壁画)
  三、农耕图中出现的农具种类
  汉代推广使用的铁制农具还有锄、镰、锸、镢、锹、耙、耜、铲等,基本上满足了各个农业生产环节的需求,这些铁制农具有的一直延用至今,可见汉代农具对我国后世农业的发展起到了深远的影响。
  鄂尔多斯三处汉墓壁画的农耕图中出现的农具有犁、耰、锄三种。犁是耕作最重要的农具,随着牛作为耕作动力的使用。汉代的犁由犁梢、犁床、犁铧、犁评、犁辕、犁衡组成。
  根据日本学者渡部武著和姚义田泽关于《中国古代犁耕图再考汉代画像所看到的二种犁》一文中,论述汉代二种类型的犁和犁耕法。[10]
  1.汉代的犁是框架式犁,有二种,一种是由犁床和犁梢构成的长床方型犁,一种是犁床、犁梢二者为一体的无床或短床犁。
  2.犁的系驾方式,一种是二牛抬杠式,即将横杠(犁衡)放在二牛的颈上牵拉犁,这种方式在汉代得到广泛普及;另一种是一牛牵拉的摇动犁,也得到普及。系驾具有采用颈木和引木(犁盘)二种。
  3.辕有单辕和长辕两种,都是以直辕犁为主,曲辕犁不普及。
  4.铁制的犁桦和犁冠规格不一样,为适应土壤性能和作业的需要,犁桦头的角度有钝锐、形状有大小之区别。
  5.犁壁,有向一侧翻土和两侧翻土的两种。有铁制的,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木制的,只不过木制的犁壁很难保存下来。
  6.犁上有犁评(简单的楔状物),可改变犁头入土的角度,以便调节耕地的深浅。
  汉代框架式犁有两种类型。山东、江苏地方使用的犁近似无床犁,如单从形态上看,可以认为这种无床犁是从中国古代踏犁一来耙发展而来的,在时间上要早于另一种长床方型犁。
  依据上述分析,米兰壕汉墓壁画中的犁应为长辕、二牛抬杠式、无犁评;巴日松古敖包汉墓壁画中的犁应为犁床、犁梢二者为一体的短床犁、单辕、桦头尖锐、有犁评;凤凰山汉墓壁画中的犁应为犁床、犁梢二者为一体的短床犁、桦头尖锐、有犁评。
  耰的使用,在米兰壕汉墓壁画图像,农耕图中场景中出现,两名女子在牛耕之后,手持一耰具,在平整翻耕过的土地,将大的土块弄碎,便于播种。耰是在未有牛拉的粑以前,《国语·齐语》说:“深耕而疾耰之,以待时雨。[11]”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出现耰地耕作。《汉书》颜师古注:“耰,摩田之器也。”古代的一种农具,弄碎土块,平整土地用,播种后用耰翻土、盖土。而我们所说的耙是用牛拉平整土地,出现时间较晚一些,其功能与耰相同。
  锄的使用,在米兰壕汉墓壁画农锄草场景中出现,两人手持锄具正在田间劳作。在《韩非子·外储说上》:“耕者且深,耨者熟耘。[12]”刘熙《释名》记载:“锄者,助也,去秽助苗长也。[13]”汉代时期氾胜之记载凡耕之本,在于趣时和土,务粪泽,早锄早获。《说文解字》:“锄,立薅所用也。立薅者,古薅草坐为之,其器、曰槈。其柄短。若立爲之、則其器曰鉏。其柄长。槈之用浅。鉏之用可深。[14]”汉代时期除草的农具有锄和柄短的槈,这种锄草农具我们今天还在使用。
  根据上述壁画图像的分析,首先在汉代时期,鄂尔多斯地区的耕作方式以二牛抬杠式,且在耕作过程中劳动者之间的相互配合,协调劳作,分工明确,一定程度上的提高了工作效率;其次鄂尔多斯地区虽然地处北部边疆,是少数民族创造游牧文化的历史舞台,由于秦汉时期的向边疆地区大量移民,戊兵屯田,把中原地区的先进的农耕技术带到边疆,先进的农具促进农耕技术的进步,并使之得到长足的发展。从图像中我们可以看到,汉代时期鄂尔多斯地区的农耕技术及农具应受到中原地区的影响。
  四、结论
  对耕作的经验方面,据《吕氏春秋·任地》记载:“上田弃亩,下田弃圳。五耕五耨,必审以尽。其深殖之度,阴土必得,大草不生,又无螟蜮。[15]”《吕氏春秋·辨土》记载:“所谓今之耕也,营而无获者:其早者先时,晚者不及时,寒暑不节,稼乃多菑实。[16]”《吕氏春秋·审时》记载:“得时之稼兴,失时之稼约。茎相若〔而〕称之,得时者重,粟(之)〔亦〕多。[17]”认为农业生产应因时、因地制宜,提升单位面积粮食的产量。汉武帝时,任命赵过为搜粟都尉,推行代田法、推广牛耕、改进田器楼车。西汉成帝时期总结了前期的农业生产发展的经验,除了耕作要抓紧季节和气候,要保持土壤的水分和肥力外,还记述如何选种、保存种子和漫种的先进技术,以及栽培和收获的技术。说明在西汉后期对耕作过程中都有深入的研究,无论从选种、育种、栽培到田间管理、收获、加工、收藏,每个步骤都会影响收成,当然这中先进的农耕经验自然会被与中原地区文化交流频繁的鄂尔多斯地区所接受。
  在农具的制造方面,汉代时全国各地设立铁官,由中央统一管理,同时冶铁工艺技术的成熟,可以生产出不同用途的优质农具,使铁质农具得到了广泛使用,不但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而且促进了农业技术的推广,并将这种先进的农具带到了边疆地区,使原本以游牧为主的单一经济形态,成为农业和牧业共同发展的局面,进一步促使经济迅速发挥发展。
  通过分析鄂尔多斯地区汉墓壁画出现的农耕图像,我们可以得出一下结论,一是耕作方式都是从二牛二人发展到二牛一人,出现这种节省劳动力的现象,主要是犁的改进,这时出现可以控制耕作深浅的犁评,不用人工直接控;二是在训牛过程中,出现牛穿鼻,如巴日松古敖包,牛的侧身明显有长绳,便于驾驭牛,可以节省一牵牛人;三是汉代时期对农业的耕作季节、气候、土地和选种、栽培、收获以及加工收藏都有丰富的经验;四是铁质农具的大量使用,由于铁质农具的广泛使用,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五是汉代时期鄂尔多斯地区与中原农耕文化及周边其他地区农耕文化联系是非紧密。
  参考文献:
  [1][5]周天游:《色 物象 变与辩—首届曲江壁画论坛论文集》《鄂托克旗乌兰镇米兰壕墓葬壁画抢救性揭取保护》, 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年7月第一版,第11—28页。
  [2]魏坚:《内蒙古中南部汉墓》,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8年3月第一版,第161—174页。
  [3][7]高兴超:《内蒙古鄂尔多斯巴日松古敖包汉代壁画墓清理简报》,《文物》2019年第3期。
  [4][6]王志浩 窦志斌:《北方草原古代壁画珍品》,西安:三秦出版社,2016年8月第一版,第1—7页。
  [8][东汉]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一版,第958页。
  [9]刘兴林:《汉代梨耕驾牛方式和用具的初步研究》[J],《考古与文物》,2014年第一期。
  [10]渡部武著,姚义田泽:《中国古代犁耕图再考汉代画像所看到的二种犁》[J],《农业考古》,1995年3月。
  [11][春秋]左丘明:《国语》[M],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3月第一版,第188页。
  [12][战国]韩非子:《韩非子》[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年7月第一版,第268页。
  [13][东汉]刘熙:《释名》[M],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一版,第105-107页。
  [14][汉]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12月第一版,第296页。
  [15][秦]吕不韦:《吕氏春秋·任地》[M],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9月第一版,第688页。
  [16][秦]吕不韦:《吕氏春秋·审时》[M],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9月第一版,第692页。
  [17][秦]吕不韦:《吕氏春秋·审时》[M],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9月第一版,第7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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